她一直在逃亡。
从有记忆以来,夏羽寒就在闪躲些什么。
闪躲着人群,闪躲亲密关系,闪躲所有想跨越礼仪界线接近她的人,不管那究竟出自于恶意或善意。
她怕生,可最后连她的家她都感到陌生。
所有事物在悄然间一点一滴变迁,剥蚀,转化,逐渐替换成另一个模样,包括她思维细微的转折,和过往淡去的记忆。
全部。
她甚至不记得她何时开始懂数字。
三岁的时候她坐在楼梯口咿咿吖吖的念着故事本,直到她母亲推门走进厨房,她便把故事书一扔,大声的喊:妈妈刚才有个阿姨打家里的电话找你,那个阿姨的号码是0-4-7-8-3-9-1-2-6-...。她朗诵出那串丝毫没有规则的数字,如背念着不知名的咒语。
那她该是在何时学会数字的?更早之前?三岁以前?更早?
夏羽寒想不起来。她好像在更早之前就学会拿笔,那时墙上歪歪曲曲的蝌蚪都是她的字母涂鸦,可她一点都记不得了,想不起来。
周遭全部的一切都在变化,从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影子,斜射入教室地板上一寸一厘移动的光影,人群中的气味────
世界的样貌开始扭曲,变成另外一种样子,她的认知却从模糊难明的晦暗,逐渐浮现出清晰的轮廓,那是发生在她自身的微妙改变。
夏羽寒很清楚,她的自身“有什么被变动了”,甚至被打破了。
彷佛另一存在渗透了她,慢悠悠的无人察觉,溶解原本固化的身体疆域,为她开启通往其他空间的门。
那力量持续在她身上发酵增长,却又极度轻缓,足以掩人耳目,躲开更高的关注。
就像指甲和头发,它日日在长,可你无法在太过粗略的刻度中,丈量出它每一小时的生长长度。
细胞亦然,每一日人体内都有新的细胞诞生,也有旧的细胞死去。
根据医学研究,肠道细胞更新周期只需2~3日,胃粘膜细胞需要7天,大脑海马回干细胞约10天,这些反覆洗牌的代谢与更新,并不会被人类所察觉。大家还是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一样的吃饭工作睡觉。
你总是以为你还是那一个你,未曾改变,其实你身体的每一部分早已经历过无数次的死死生生,一轮复一轮。
潮迁汐移,海岸线前进与缩退,地形起落浮沉,只因人寿过短、感知过粗而无法明显察见。
某一刻开始,她的主体疆域和环境之间的“什么”发生了混同,更新并重生,她吸纳了更复杂的东西、而回归到更完整的她───或者是更初始的状态。
只是她以为自己没变。
夏羽寒在梦中,静静凝视镜中的自己。
还是那般唇色苍白,青丝飘逸的容颜,她的眼睛并不大,眼梢微微上翘,流而不动,天生是不笑就显得锐利的端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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